中國民法學研究會2012年民法理論研討會大會報告（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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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格權法立法若干重大疑難問題
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 王利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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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《侵權責任法》已經(jīng)涉及人格權制度，如該法第2條第2款列舉了部分具體類型人格權，第15條侵權責任方式的規(guī)定適用于人格權受侵害的情形，第22條的規(guī)定也可適用于人格權侵害的情形。因此，是否還需要人格權法，有人就提出疑問。我認為，侵權責任法不能替代人格權法，因為侵權責任法是救濟法，而人格權的內(nèi)容、效力、權利沖突、特殊救濟方式等等都不是侵權責任法能替代的。我認為，應當對2002年民法典草案人格權編補充完善，具體類型可保留，但人格權具體規(guī)范應進一步充實、細化。
　　當前，人格權法需要重點研究四個方面問題：　　　
　　第一項為隱私權。隱私權是否是一種權利，立法者早先尚未確定，直到《婦女權益保障法》才第一次明確承認了隱私權，隱私權因此成為民事權利中非常重要的權利。在有些國家，隱私權甚至上升為憲法權利，法國民法典就將隱私權列為基本權利。
　　隱私權應當包括四個方面權利：（1）生活安寧權，就是自然人有權對他們的生活安寧享有一種權利，并且有權排斥他人對其正常生活的騷擾，對這樣一種權利的侵害也是對隱私的侵害。生活安寧權的內(nèi)容還不清晰，是否將其從隱私權獨立出來存有疑問，但為了維護私人生活的自主，將其放在隱私權中是有道理的。（2）私生活秘密權，該權利范圍在不斷拓展，個人生活秘密是個人的重要隱私，它包括個人的生活經(jīng)歷、戀愛史、疾病史等，這些隱私非經(jīng)本人的同意，不得非法披露。家庭隱私是否包括在內(nèi)，還是單獨成立，值得研究。另外，公眾人物的隱私權保護及其限度問題也值得研究。（3）通信秘密權，其范圍是否僅包括傳統(tǒng)意義上的通信，是否包括電子郵件等，值得研究。另外，該權利的對象是稱為通信秘密還是通訊秘密，也值得討論。國外通信公司都有隱私政策，互聯(lián)網(wǎng)企業(yè)如何維護網(wǎng)民的通信秘密，制定什么樣的隱私政策來保護網(wǎng)民利益也是重大課題。（4）私人空間，2002年民法典草案已經(jīng)對此有涉及，但現(xiàn)在應予以擴大，包括禁止擅自闖入私人房屋。擅自闖入私人房屋不僅是對物權的侵害，還是對隱私權的侵害。私人空間甚至可擴大到公共場所。（5）私人活動的自主決定權，不應將其單獨出來，否則范圍難以界定。
　　第二項為個人信息權。對此，人格權法應單獨詳細加以規(guī)定。刑法修正案七雖然規(guī)定了非法獲取或出售個人信息犯罪，有學者也據(jù)此認為個人信息應完全受刑法或行政法保護，不是民法保護范疇。但我認為這是不妥當?shù)模挥擅穹ㄌ峁┗A保護，才能更好保護此權利。因為刑法未規(guī)定合法獲取非法利用的問題，且大量的非法侵犯個人信息的行為不能納入刑法保護范疇。此外，制定個人信息管理法，也應將保護該私權為中心，這不是加強政府管理問題，而是如何確認保護該私權的問題，只有保護好了才能管理好，沒有私人保護而只有行政干預不利于對個人信息權的保護。
　　至于個人信息權是什么樣的私權，觀點不一。我認為個人信息權不是財產(chǎn)權，而是人格權，其特征是人格特征，功能在于維護個人人格平等和尊嚴。保護個人信息是保護個人平等，由個人自主支配來保護人格尊嚴和利益。而且，收集個人信息往往不是出于財產(chǎn)的考慮，而是公共安全考慮，侵犯其利益不是財產(chǎn)損失，而是精神損害。對于個人信息是否是一般人格權問題，德國法學界承認其為一般人格權，這是因為德國民法典沒有具體人格權體系。我國已有具體人格權體系，所以不應將其作為一般人格權，且一般人格權過于抽象，若將其納入不利于對個人信息的保護。
　　對于其是否為隱私權問題，美國按此保護，但我認為其體現(xiàn)為隱私，又區(qū)別為隱私權。個人信息權是主動性的人格權，不應作為被動的防御，而可以主動要求保護。而隱私權主要是被動人格權。此外，個人信息權的內(nèi)容不是單純的隱私，個人信息里面有些信息是公開的，如記載于黃頁的電話號碼，但仍然可以與其他個人信息聯(lián)合起來作為個人信息保護。所以個人信息權是具體人格權，應加以特別保護，不僅要財產(chǎn)損害賠償，還有精神損害賠償。
　　第三項為網(wǎng)絡環(huán)境下的人格權。網(wǎng)絡環(huán)境下的人格權有必要在人格權法之中單獨加以規(guī)定，這主要是考慮到：（1）人格利益保護的特殊性。（2）損害的易發(fā)性。（3）網(wǎng)絡環(huán)境中更應當注重人格權保護與信息傳播自由之間的平衡。（4）責任主體的特殊性。（5）責任方式的特殊性。在網(wǎng)絡環(huán)境下，信息的傳播具有快速性和廣泛性，一旦損害發(fā)生，就難以恢復原狀，故預防損害的發(fā)生和擴散變得尤為重要。
　　最后，人格權法還需要解決不少其他理論和實踐問題。比如財產(chǎn)損害賠償?shù)膯栴}，2002年民法典草案提出精神損害賠償救濟，而未涉及財產(chǎn)損害賠償。對此應采用《侵權責任法》20條，還要特別注意財產(chǎn)損害賠償與精神損害賠償?shù)南嗷f(xié)調(diào)和銜接。又如，人格權商品化的利益能否繼承，對此也需要認真研究。